升沉

【魔道祖师】未烬之灰[监狱AU]（四）

　　“人最强大的武器，是习惯和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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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宁平时不声不响，看着百无一用，但记忆力和情报感却非常好，从他那里魏无羡知道了不少监狱里的基本情况，其中有一条就是：甲区总负责人蓝忘机绝对不能惹。

　　“他会用私刑？”魏无羡猜测道。

　　“那倒不会。”温宁把床头的书翻到做了折痕记号的那一页，继续往下读，“蓝警官虽然性格不近人情，但是在吃穿用度上不会亏待犯人。只是他在甲区是掌罚的，很多眼看着能争取到减刑的犯人都被他查出了一些早先的违纪行为，卡在了最后的审核环节。平时有人违纪被他发现了，惩处的力度也不会小。”

　　这我倒是领教过了。魏无羡想起刚进来就被关了一个礼拜的禁闭，在心里暗自赞同。

　　所以轮到甲区统一探视的那天看到负责自己的狱警是蓝忘机时，魏无羡忍不住感叹：

　　真是冤家路窄。

　　在会见室的玻璃窗后待了十五分钟，对面的座位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没人来探监，这并不在魏无羡意料之外，他舒了一口气，视线一转落在玻璃窗映出的身后蓝忘机隐约的轮廓上。

　　“总负责人亲自监督，我真是受宠若惊啊。”魏无羡转头笑盈盈地用大拇指戳了戳墙上挂钟的方向，“还剩一刻钟，反正也没人来看我，要不蓝警官你陪我聊聊天？”

　　蓝忘机一直维持着站立的姿势，魏无羡又冲他勾勾手指：“离那么远干什么，不过来吗？”

　　直到魏无羡作势要站起身，蓝忘机才有了动作——他压着魏无羡的肩膀一把将他按回了椅子上，沉声道：“别动。”

　　却在下一秒被魏无羡手疾眼快地拉住胳膊：“早过来不就好了。诶，蓝警官我有没有告诉你，你长得真不赖。”还补充了一句老套的搭讪用语，“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挣开魏无羡的手：“不要胡说八道。”

　　“你指哪句？”魏无羡仰起头，“是你长得好看？还是我见过你？”

　　“魏婴。”蓝忘机正色道，“你在紧张。”

　　语气非常笃定，一针见血。魏无羡方才的轻浮浪子行迹瞬间一扫而空，微微收拢了搁在膝盖上的五指：“我没有。”

　　蓝忘机不和他争辩，只说了一句：“会有人来的。”

　　一个每分每秒都闹腾惯了的人安静起来往往能散发出悚人的寒意，再加上本身就不多话的蓝忘机，会见室里的气氛瞬息之间坠至冰点。魏无羡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蓝忘机在他身后又恢复了成了原先卫兵般的站姿。

　　对面的门忽然打开，魏无羡眼皮一跳，看清来人时脸上出现了太过明显的僵硬，嘴唇翕动两下：

　　“阿姐。”

　　是谁都行，为什么偏偏是江厌离。

　　魏无羡愣愣地看着这个温婉文静的女子在他面前坐下，拿起手边的传话器搁在脸颊旁，又对着魏无羡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听筒，示意他也一样做。魏无羡后知后觉地接通，耳边传来江厌离柔柔的一句唤：

　　“阿羡。”

　　江厌离的气色不太好，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看向魏无羡的目光却是关切的。蓝忘机站在离他们不到五步远的地方，连上传话器副机的耳麦监听：

　　“阿姐，你怎么会来？”

　　江厌离淡淡地回答：“来看你。”

　　从同事那里蓝忘机听说了前几天晚上14号牢房的动静，一个刚见面就敢挟持他的犯人，在别人口中变成了一个狼狈负伤还险些丧命的弱者，可见魏无羡的演技和心理素质不俗。而他此时显出了不应该有的无所适从，和江厌离的对话也都非常克制简短。蓝忘机不自觉皱眉，把耳麦扶得更紧了些。

　　离探视时间结束还有两分钟时，玻璃窗边的两人陷入了无端的沉默。最后还是江厌离深深吸了一口气，语速很慢，却下了极大决心：

　　“阿羡，是你做的吗？”

　　回应她的是比一分钟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寂静。

　　魏无羡突然笑了一下，对上江厌离的注视：“时间到了。”

　　传话器被搁下的同一秒，蓝忘机摘了耳麦，将手铐戴在魏无羡自觉递过来的双手上。魏无羡转身背对江厌离的刹那，无声地念了两个字，蓝忘机从他的嘴型辨认出来了。

　　他说，不是。

　　“蓝警官，你看过我的档案，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罪进来的吗？”魏无羡一路走回牢房，一路抬头数着天花板上发霉的斑块，“你每天要看那么多文件，不记得也很正常，我提醒你一下吧。”

　　蓝忘机跟在魏无羡侧后方一起停下了脚步。

　　“上面写着，我杀了我的养父母。”

　　蓝忘机记得这条记录，但是从纸上看到的和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的感受并不完全等同。他上前推了魏无羡一把：“走吧。”

　　“因为我说了一句‘不是’，就真的觉得不是了？”魏无羡嗤笑道，“蓝警官你怎么这么天真啊，罪犯是世上最会说谎的一类人，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我一个刚来的毛头小子看得透彻。”

　　“我知道。”蓝忘机打断他。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魏无羡的手掌迎面覆过去却被挡开，指尖在蓝忘机的睫毛上一刷而过。

　　“你眼睛里的信以为真都快要满出来了呢？”

　　如魏无羡所料，他和温宁在牢房里的待遇得到了极大提升。他出现在门口时原本在各顾各做事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面朝他站直身，看着像是什么自发的欢迎仪式。魏无羡心里有点好笑，往后挪了一步将即将完全闭合的铁门用力抵开：

　　“蓝警官，给你一个忠告。”魏无羡把脚收回去，声音从窄窄的门缝里钻出来，“就算这条罪名不是我的，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回应他的是蓝忘机重重地带上了门。

　　正沉浸在书本里的温宁被这声碰撞一惊，默默靠过来：“魏先生，你和蓝警官吵架了？”

　　“恰恰相反，我送了他一条小贴士。”魏无羡搭上温宁的肩膀往里走，瞄了一眼温宁手里的书，“看什么呢？”

　　温宁合上书页把封皮朝上：“《金色梦乡》。”

　　“看完了借我吧，我帮你还回去。”

　　“现在就行。”温宁拿了支铅笔，和书一起递给魏无羡，“还有五天才轮到我去借阅室，我都已经把这本书翻了三遍了。”

　　魏无羡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目十行，顺手翻开了其中一页，印刷字块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纸张上——

　　“逃吧，活下去吧，活着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事。”

　　魏无羡又回忆起了当年那个案子。

　　所有人都在劝他收手。自始至终，除了一封寄到公检法附有被告犯罪事实证据和分析的信，几个像他一样是初生牛犊的同届律师，还有养父兼恩师江枫眠，没有人看好他。被告的家底和人脉都相当深厚，只凭一个普通民众为原告的诉讼案件根本不足以扳倒他。

　　事实证明，魏无羡败在了那些人的判断里。

　　铅笔在魏无羡指间打了个圈，笔尖稳稳落在书本的蝴蝶页上，留下一连串石墨的印迹——

　　We can escape to a higher plane

　　In nirvana stay

　　Where the dreamers lay

　　I'll lay you down lay you dow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