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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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感受到了爬墙的乐趣

【林秦】同理

  背后的窗玻璃被砸出“咚”的一声,秦明正垂头看书,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颇有喜剧效果地配合着往下滑了半分。

  一翻手腕合起摊在膝盖上的《怪癖心理学》,他推开落地窗弯腰捡起打在玻璃上反弹落地的篮球,熟练地往阳台外一掷转身进屋一气呵成,顺带着在心里默数五个数后,嘴唇无声开合——

  “秦明快下来打球去!”

  来自楼下的呼唤中气十足,每个字都能对上秦明比出的口型。“果然”和“没创意”两种反应交织着在眼角跳了跳,秦明皱眉思考了一下换隔音玻璃的可行性,干脆地关上窗。

  耐心有限行动力却惊人的林涛大半个身子已经翻进阳台,偏头看见这个动作,长腿一迈打滚到窗边开始哀嚎“老秦你不能这么冷漠我可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如果变成个书呆子是会没有女朋友的”云云。

  秦明抬手,盯着林涛讨好的笑脸,果断地落锁。

  林涛:......

  最后秦明还是下了楼,围巾大衣严严实实地捂着里面一成不变的西服套装,别说打球,就是跑两步林涛都担心他会被这身金贵的装备硌到腰,然而林涛倒是已经全然忘记了过来的初衷,勾住秦明的肩膀拉着他往街上走,絮絮叨叨地声讨秦明为什么要把他关在寒风中。

  秦明不动声色地把林涛压着自己肩上的胳膊拂开:“防火防盗。”

  林涛一口老血梗在喉间的表情一定程度上取悦了秦明,他难得没对林涛不提前打招呼就把他叫出来的行为发表意见。自两人相识以来林涛就少有在嘴皮子上占得便宜的时候,这种语言打压优势早该丧失成就感了,但偏偏秦明好像总有那么点受用。

  超出常理。

  大一迎新晚会,林涛他们班出了个开场舞的节目。篮球足球什么的林涛是内行,再不济就是网球之类的他也能像模像样地挥上几拍子,然而一跳起舞来就是恨不得左脚右脚打个死结的架势,文艺委员无奈只好安排林涛管后勤,专职搬砖送水。秉着全体参与的原则,其他人练习时林涛也得陪着观摩。

  学校里可以练舞的场地一共就那么几个,好几个院系挤到一块去是常有的事。旁观同班同学提前三十年发挥广场舞领地捍卫精神和其他院斗智斗勇时,林涛注意到有个面孔和他一样经常游离在外。

  “你也是被组织抛弃的吗?”成千上百遍的重复动作看得林涛百无聊赖,他挑了瓶矿泉水凑过去,递给那个被他默认为“难兄难弟”的同级生。

  “不是。”那男生瞥了林涛一眼,正色道,“他们说多看舞蹈动作有助于理解人体构造,我就来了。”

  这一波强行挽尊的理由可真够清新脱俗的。

  林涛对秦明的第一印象如是。

  女生之间的友情多源于同好,男生之间的友情多源于同难。秦明后来想了想,他和林涛一起坐了一个月冷板凳坐出的交情勉强属于后者。

  但林涛显然还想进一步发展同好。

  在寒假回家的车上碰巧遇见秦明,林涛才知道他们住一个市,之后每个长假都要约秦明同行。说是约,其实不过是林涛单方面上赶着要买和秦明同班次的车票,再死乞白赖地蹭到秦明邻座而已。

  大二那年暑假大巴车的空调发生故障,整个车厢异常闷热。秦明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头昏是因为晕车,后来发现身上不出汗才意识到是中暑了。林涛坚持要送他回去,在秦明言简意赅的指示下找到他家,把大包小包往门口一放,环视一圈,惊奇于秦明住所四面通透的格局。

  “叔叔阿姨呢?”

  秦明僵了僵,侧过头:“我一个人住。”

  林涛“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被逐客令无情打断:“路上谢谢你了。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送了。”

  迅速合上的门差点拍到林涛的鼻子。

  许久没有清洁过的沙发上蒙了浅浅一层灰,秦明的洁癖在他躺上去之后才迟钝地发作,最终没敌过疲惫,在陈旧的皮革气息围绕下合上沉重的眼皮。

  有时候秦明觉得林涛实在聒噪,明知道他不爱与人亲近,却还是顶着人见人爱过分阳光的自来熟气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扰他。

  连他此刻的梦境也不放过,恍恍惚惚充斥着一声声响亮的“秦明!”

  眉眼不安分地动了动,秦明倏地惊醒,更让他感到惊悚的是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活的林涛手里拎着瓶二锅头笔直地戳在沙发旁边。

  “我不知道你家电话,敲门叫你半天没反应,怕你出什么事儿就上来了——我说你家既然没防盗窗,出门都不上锁的吗?”

  早年寻住所的时候秦明刻意避开了高楼,爬个一楼的阳台对于正值青春年少活力旺盛的林涛而言连热身也算不上。他本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轻轻巧巧推开了阳台的落地窗。

  秦明低头看见林涛灰扑扑的运动鞋在地板上留下了几个大喇喇的脚印,在心里默默扶额:

  “有事吗?”

  “有啊。”林涛咧嘴,自认帅气讨喜地冲秦明一挑眉,“正事。”

  说完把白酒往茶几上一磕,俯下身去捉秦明的衣服下摆。

  秦明下意识打开他的手,觉得头晕更甚:“什么?”

  林涛高深莫测地一笑:

  “刮痧。”

  秦明平时自带战五渣属性,现下中暑更没什么力气,口头抗议很快得到镇压,被放倒时一阵冲鼻的白酒香气扑面而来。

  林涛一手撩高秦明背部的衣服,咬开二锅头的盖子,用从厨房顺来的勺子就着清冽酒液在脊背上刮擦,嘴里还说个没完:“疼不疼?疼还好,不疼就说明暑气太严重了——你看这才几下就红了一片。”

  客厅里来来回回飘荡的全是林老中医的高谈阔论,秦明太久没吭声,久到林涛恍然记起秦明是个向来很能忍痛的人。

  有一次两人在街上撞见抢劫,林涛的腿总比脑子动得快,大喝一声“站住”,嗖一下就追着劫匪窜了出去。体能不是秦明的强项,他前前后后看了圈附近的地形和街道,小跑过一个街区蹲了个劫匪最有可能出现的三岔路口。大概是因为慌乱中辨不清交错的小巷,过了没几分钟,劫匪还真绕回了这儿。

  前后夹击,劫匪回头看了眼旋风般气势逼人的林涛,又看了眼前面一脸淡漠仿佛事不关己的秦明,权衡后一咬牙抡起握在手里的弹簧刀就朝前杀过去。

  哪知这看似好欺负的主竟然毫不退让,横起胳膊生生接下劈落的一刀,利刃破开西服和衬衫没入秦明紧绷的肌肉纹理中,因为力道太大陷得相当深,劫匪一时间竟然没能抽回来,秦明抓住机会对着劫匪腹部狠狠踢了一脚,劫匪踉跄了几步,紧接着被林涛从身后一个飞扑按牢在地。

  血迹在袖子上晕开一大块,刀伤见了骨。林涛在一片混乱的警笛声和救护车音效中火急火燎地寻着稍微有点空闲的医疗人员,好不容易拽住一个,一回头却发现秦明自顾自走开的背影。

  林涛眼前闪过大一排练时秦明游离集体外的身形。

  秦明还没走出半条街,肩膀便被人往后扳,伤处倒是被人小心避开——林涛从后头赶上来,语气不善:

  “你去哪儿?”

  “回去,我自己会——”

  “秦明你是不是从来不把别人当回事!”

  林涛突然间情绪爆发,秦明有些讶异且不解地注视着他。

  他是理论和实践两者皆精通的医学生,林涛没道理质疑他的能力。至于不把别人当回事,秦明自认这种做法一定要计较起来也是更不把自己当回事。

  怒气来得没头没脑,林涛也意识到了失态,低声道抱歉便不再多言。秦明一愣,胳膊上原先尚可忍耐的疼痛瞬间变本加厉,他蹙起眉,脸色隐隐发白。

  他记起不知在哪儿看到过的一句话: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对比。他并非天生性情淡漠,只是全身神经自八岁那年的变故之后仿佛严重钝化,所听所想所感都难以激起和之前一样的心绪翻涌,疼痛亦然。

  既然欢笑无人分享,悲哀无人倾诉,压抑成了唯一的顺其自然。

  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贯穿了秦明十几年的成长,曾经有人带着同情又轻蔑的口吻说他自闭,秦明也并不觉得这种评价有什么太大偏差,倒是后来林涛偶尔听见了,会率先炸毛替他鸣不平。

  四肢隐隐有了汗意,背上的力道渐渐轻下来,秦明神经一松,再度陷入睡眠。

  秦明的睡姿很标准,两手放平仰面躺在沙发上。林涛拿了条毯子搭在秦明腰间,起身打开窗户,穿堂风驱散了他身上蒸腾出的热意。秦明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视线暗了又亮,额前碎发被气流轻轻掀起,落下的弧度温柔得不像话。

  一回生二回熟,自此以后林涛翻阳台翻得愈发游刃有余,但不管林涛爬了多少次阳台身体力行地展示安全隐患,秦明也从来没考虑过装防盗窗。

  秦明有单独的书房,但落地窗前的采光太好,好到他无数次捧着《怪癖心理学》坐在那里,无数次被来自楼下的扰民呼唤打断,至今没看完这本书。

  就如以秦明家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明明没有任何球场,林涛还是每次坚持抱个篮球附赠全套一字不差的说辞一样。

  就如林涛对秦明漠视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这种态度本能地生出不满一样。

  就如大二那年暑假林涛的目光被在沙发上沉睡的秦明无端吸引,鬼使神差去拨了他额前碎发一样。

  超出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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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塞了一口肖想了三个月的粮,终于忍不住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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